文/曙光

生命中，总有一些感受，需要自己去体会。起初，我对海边的声音，无论美妙动听的、有节奏感的，还是嘈杂难听的、杂乱无绪的，几乎都不以为意。岁序更迭，在海边住久了，我被改变了。我的根虽在内陆，心却渐渐地给了大海，总觉得有股力量推着我往海边走。在季节流转里，在潮起潮落中，海风吹散了我心底所有的愁绪，大海开阔了我的心胸和视野，我对海边的声音也萌生了随想与感怀。

“初闻不知曲中意，再听已是曲中人。”不同海域、不同时空，海边的声音雷同又不尽相同，不可尽述。客观来说，某些海域的声音，譬如，鲸鱼嘶鸣声，大地震或火山喷发引发的海啸咆哮声等，我没有亲耳闻听过，不敢多语，更别瞎掰。我只谈自己所熟悉的那些海边声音，权当聊天。

怀旧是一种美好情感，我却老了才知道回望。十多年前，我来此前素昧平生的海阳购房，究其因，是向往海边生活。自与大海结下不解之缘，再来海边，“落叶他乡树，寒灯独夜人”的凄凉感便不复存在了。近年来，我在海边迎送四季，在慵懒的时光里，朝夕来海边散步，品味人生况味，感觉每一步都行走在自然的画卷里，从来时的举止灵便走到如今的步态疲沓。我感叹时光好无情，却又无法抗拒。日子匆匆走过，就像歌里唱的那样“听惯了船工的号子，看惯了船上的白帆”，我也看惯了海上船来船往，听惯了海边的声音。

不必多说，海边最生动、最动听、最亲切的声音，是海浪的“哗哗”声。在我心中，无休无止的海浪声，就是一首抒不尽的情诗，就是一支唱不够的恋歌。我想，这也吐露了众多海边人的心声吧？我家距素有“凤凰滩”美誉的万米金沙滩仅一片松林之隔。朝夕与大海相伴，海浪声由远而近撞击着我的心房，不经意间，心中的惆怅、烦恼、怨恨都化解于海浪声中。有时一旦听不到海浪声，就觉得一天好似一年那么漫长。夜是诞生梦的温床，夜阑人静，明月清风时，习习海风送来轻柔的海浪声，伴我潜心读书写作，助我拥有一夜好梦。当然，老天闹起情绪来，风暴来袭时刻，大海晃动起来，掀起惊涛骇浪，一排排拍打在沙滩上，摔碎在礁石上，溅起数米高浪花，震憾心魄的轰响，淹没了所有其它声音。

海阳港是国家一类开放口岸，汽笛阵阵、马达轰鸣萦耳中，货轮起锚乘风破浪远去，渔船撩起道道波纹归来，港口一派繁忙景象。入夜，港区灯光璀璨，与海边点点灯火、艳丽霓虹交相辉映，将港区轮廓勾勒出来，也映亮了大片波光粼粼的海面。

热情好客，是融进胶东大地的文化。夏日海滨，总是充盈着热闹喧嚣。浴场人头攒动，沙滩比肩接踵，来海边游玩的人，天天络绎不绝，各种腔调的欢歌笑语，随海风一同驰骋。倏地，刺耳的马达“突突”声响起，摩托艇载着游人，推开波浪疾驶而去，又荡着波纹轻盈而归。

海边最动心的声音中，一定还有烧烤的“滋滋”声和炒勺的“叮咣”声。来海阳吃海鲜，家家都有超级厨娘，消费不高，特色浓郁。总之，夏日海滨，欢快的跳跃着多种音符，犹如一曲交响乐，若要深解其中的妙处，来海边转一转，你就懂了。

天地包容万物，和谐共生才是该有的姿态。每年“鸥遇”季，都有大批海鸥从西伯利亚飞越千山万水抵达这里。它们似见惯了海阳人的友善，或沿海岸线低空飞翔，或踱步海滩自在觅食，似有到家的随意与亲切，一点都不拘谨。每当“贵客”登门，人们便纷纷来海边喂食、观赏，与海鸥甜蜜互动。依我看来，温柔的海浪声，清脆的鸥鸣声，都是美妙的天籁之音，醉了冬日寂寥的海滨，醉了人们的心扉。万物皆有灵，海鸥来了又回，但这颇为温情的人鸟相亲一幕，已定格人们相册里。

世人常言，人至老矣，粗茶淡饭不要紧，朋友散场没关系，只要拥有热气腾腾的灵魂，日子就不会差。此话虽凡人所言，但我信。人生下半场，虽达观，也惜命，越老越怕添新岁。其实，不必这样，老年如约而至，是一种福气。请坦然，多来海边走走，感触大海律动有力的心跳，在海浪阵阵、鸥鸣声声中，将所有压抑统统释放，让心境归于宁静。

祭海祈福，是中国沿海地区一种古老而庄重的民俗盛典，是渔家文化的典型代表。农历正月十三，在胶东民俗中是龙王生日，也是传统祭海节。敬畏自然、祈福海洋！带着对千年传统习俗的恭敬，怀着对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反思，海阳每年都在君子连理岛隆重举办祭海大典，旨在祈求平安和顺，鱼虾满仓，在仪式感中享受年味。大典现场人山人海，场面庄重壮观。海阳大秧歌演出，燃放烟花爆竹都是重头戏。震耳欲聋的锣鼓喧天声、鞭炮炸响声，表达了渔民对海洋敬畏又依赖的朴素情感。

大海是“蓝色粮仓”，海阳人向海而兴，农耕鱼作。海边有多个渔码头，集市大都靠近海，每逢渔船满仓归来或集市，人们便蜂拥而至选购鲜活海鲜。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海阳方言的吆喝声、南腔北调的砍价声，此起彼伏，满满的都是海鲜味道和烟火气息。市民手机里都有潮汐时刻表，何时去赶海，心里明镜似的。当海水退大潮时，他们就来裸露的滩涂上，或经年累月受海浪击打的礁石上，收获大海馈赠。雨靴淌水声、敲击礁石声、嘻嘻哈哈声、海浪声、鸟鸣声混杂一起，合奏出一首海边华美乐章。

海阳海边还有一种震天撼海、独一无二的声音，即火箭海上发射爆发出的轰鸣声。作为全国唯一海上发射保障服务母港，东方航天港已成功保障了10次海上发射，将57颗卫星送入太空。我有幸二次近距离目睹中国火箭从海上飞天的壮观场景。那难得一见的烈焰划长空的壮丽，那难得一闻的火箭直冲云霄的巨大轰鸣，让我热血沸腾，感触良多，深为航空航天已成为海阳的新荣耀而骄傲，也为能现场观礼中国航天的高光时刻而自豪。

“第三届亚洲沙滩运动会”，让海阳敞开大门显山露水了一把。自此，海阳与体育结缘，每年都举办高水平马拉松、沙滩排球、公路自行车等赛事。运动达人铿锵的跑步声、奋力击球的“彭彭”声、喊叫声、裁判员哨声、排球宝贝表演的音乐声、自行车飞奔的呼啸声、观众的呐喊助威声交融一起，唱响了体育运动最强音。海阳脱颖而出，成为动感时尚的运动之城，在市民中也产生共振，健身娱乐活动热情高涨。劲爆的广场舞、柔和的太极拳旋律、悠扬的歌声、乐器声，在海边、湿地久久回荡。偶尔，还有吊嗓子的“嗷嗷”声、学戏的“咿呀”声等。

我家小区紧挨黑松林，这片释放着大量负氧离子的天然氧吧，历经数十年向下扎根，向上生长，才由一茎茎葱绿小苗，在平畴旷野上长成林丰草肥的松林，成为抵御海潮、海蚀、风沙等自然灾害的一道重要防线。朝闻鸟鸣啁啾，夜数繁星点点，嗅着钻入鼻孔的松香，来绿意层层叠叠的林间独享清幽，心也随之淡然。夏秋季，在鸟儿欢歌或吵架拌嘴声中，还夹杂着蝉鸣虫叫聒噪入耳。沉浸在自然物语中，你不觉间就消愁解闷、排解了郁郁寡欢，更不会被小插曲影响心情。“夜莺鸣翠柳，皓月醒长空。”海边的夜是宁静的，街上结束了一天劳作，行色匆匆的人流，早已各归其所，松林里只剩风吹松枝“簌簌”作响声、海浪“哗哗”声和海边大时钟的整点报时声，合奏出一曲催眠“小夜曲，家里外头都听得到。独处，亦清欢！

古往今来，人们一直喜欢依山临水而居。从我家徒步来小孩儿口湿地公园，也就十几分钟时间。这片海河交汇处湿地，水阔、花繁、树茂、草坪如绿毯，是许多鸟禽的家园。大天鹅、白鹭、野鸭等上百种鸟禽在此栖息繁衍，其中有国宝级青头潜鸭、震旦鸦鹊等。当今盛世，社稷繁荣、人丁兴旺，但社会运转也在加快，工作上、生活中有那么多要紧事，等着我们白天黑夜去做。“迟日江山丽，春风花草香。”闲暇时，拒绝种种无聊社交，来湿地转转，在流水、鸟鸣声中放下羁绊，掸去浮尘，在冷暖自知中随遇而安，岂不妙哉。

时节有序，冬去春来。听劝，到海边去，别把自己困在无端的闲愁里折磨自己。在贴近自然的声音里，从氤氲升腾的烟火气中，感悟人生中有许多好事正等着自己，憧憬海阳正奋楫扬帆，驶向更美好的彼岸。

2024年2月20日

段曙光，笔名曙光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。文章散见于“齐鲁晚报”“济南时报”“老朋友”杂志等，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