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胡婷
　　
　　由詹姆斯·曼高德执导、提莫西·查拉梅主演的音乐传记片《摇滚诗人:未知的传奇》,改编自美国音乐人埃利加·沃尔德的纪实文学《迪伦要插电》,影片聚焦上世纪60年代初纽约的民谣复兴浪潮,讲述了民谣歌手鲍勃·迪伦声名鹊起、在全世界引起轰动的故事。这段时期属于鲍勃·迪伦“电声革命”之前的艺术历程,电影向观众展现出他勇敢传达音乐主张的传奇往事。
　　鲍勃·迪伦的故事可以分为融入、借力和挣脱三个阶段,而每个阶段在他的整个艺术人生中都有重要的地位。1961年冬天,年轻的鲍勃·迪伦只身来到纽约曼哈顿,他在一家医院看望了卧病在床的美国民谣奠基人伍迪·格思里,病榻旁,他自弹自唱为伍迪写的《献给伍迪的歌》时,一旁的另一位美国民谣教父皮特·西格也为之倾倒。后来,西格成为鲍勃·迪伦的伯乐,他把迪伦介绍给了他所在的民谣圈,也直接催生了迪伦早期的许多歌曲。之后,有唱片公司看中迪伦的歌声和才华,愿意为他发表唱片,但唱片公司为了更好的销量,希望他演唱更有市场知名度的民谣旧歌,年轻的迪伦妥协了,大众媒介也将他的歌声传递到更广远的地方。正是借力于此,他被更多听众熟知。但在1965年的罗德岛新港民谣音乐节上,迪伦不顾西格反对,用电子乐器和身后的乐队一起演奏了《像一块滚石》等歌曲,这虽然激起了观众的不满,但也表明他挣脱《答案在风中飘》的时代,坚定地走向了下一个时代。
　　在鲍勃·迪伦音乐生涯的叙事之外,电影还穿插了发生在这一时期的反战运动等时代背景,当时的文化、艺术等观念都经历着不可逆转的变革。在这种变迁之中,鲍勃·迪伦本人也从一个歌唱传统乐曲的民谣歌手转向一个更加自由、更有态度的摇滚乐歌手,“如果我的音乐永远安全,那才是真正的死亡”。当时,皮特·西格坚持音乐需要服务于公众利益,而鲍勃·迪伦本人却认为音乐首先是抒发个人情感的工具,打破人们为民谣定义出的枷锁,转向更加自由、广阔的个人诗学。
　　影片也花了不小的篇幅展现鲍勃·迪伦与恋人希维尔在教堂相遇、与亲密拍档琼·贝兹在格林尼治村酒吧的初识、与约翰尼·卡什历久弥新的君子之交、与伍迪·格思里的灵魂相照等种种温情故事,这是人们在回忆往事时可以品味的点滴情节。对于和鲍勃·迪伦从同一个时代走过来的人而言,这部电影具有强大的怀旧意义,里面出现的歌曲,以及迪伦的巨星诞生、身边的人物关系、身后的时代背景……都能够勾连起他们年轻时代的回忆,60年后,有人愿意用鲍勃·迪伦的故事作为抓手,钩沉他们的青春印象,已经无比难得,他们也就不会特别关心电影作为传记片的拍摄技巧、讲述方式等“术”的层面的内容,只要有了银幕上那个背着吉他、挂着口琴,一头卷发、墨镜不离的风光人物,再回忆自己在那个时代的起伏与动态,心中都会得到些许安慰。而对于所有鲍勃·迪伦的歌迷和主演“甜茶”的影迷而言,这部电影也可以成为他们的狂欢,因为电影提到了太多迪伦的经典歌曲,也有太多“甜茶”的帅气身影,都可以带来美好的视听享受。
　　对于错过鲍勃·迪伦时代的人们,或许他们对这位传奇人物仅有耳闻,那么这部纪录片对他们而言又是另外一种意义。影片虽然可以让他们了解有关鲍勃·迪伦的一些事迹,但从拍摄的内容来看,电影并不能让人清晰地看到迪伦的巨星成名之路,也无法看到迪伦在成名过程中的心路历程。电影通过刻画鲍勃·迪伦和他身边的人的关系,来侧面反映鲍勃·迪伦的个性和特点,这就导致聚焦鲍勃·迪伦自身的讲述并不多,甚至在他一飞冲天的三五年间的剧情,更多是通过他和希维尔、琼的三角恋支撑起来,电影着眼于讲述观众更愿意看的儿女情长,以及伯乐与千里马、堪称佳话的挚友和相爱相杀的对手等关系,但这些通俗的讲述使得鲍勃·迪伦作为摇滚音乐鼻祖的自身事迹的严肃性得到消解,沦为俗套故事,让想要通过这部电影来了解鲍勃·迪伦本人性格和其作品的广阔主题的年轻人有些失望。
　　一部好的传记电影,不是点到为止地讲述传奇人物的通俗故事,更应当去抚平主人公那些被折叠在时光中的生命褶皱。但这部电影对鲍勃·迪伦与生俱来的气质的书写,仍然停留在蜻蜓点水的程度,他的呼吁与讽刺、他的浪漫与孤独、他的信仰与怀疑、他的背叛与反思,都像是富矿的宝藏仍停留在时光中,没有被搬上银幕,也没有为更多人所看见。因此只在鲍勃·迪伦的生平事迹和歌曲节选当中下功夫,忽视了事迹和歌曲背后传达出的人物心灵,成为电影的一个缺陷。
　　如果电影中的某个片段恰好触碰到了一些灵魂,比如在迪伦给格思里写的歌中听出那份悠长的愁绪,看到迪伦第一次弹唱《答案在风中飘》时落在他脸颊上的清晨的光,又或者体会到迪伦反叛的人格魅力和无尽的才华,那么这些人就可以以电影呈现出的歌曲选段和人物事迹作为线索,用自己的情感和真心去舒展那些尚未舒展开的褶皱,去寻找鲍勃·迪伦的迷人之处,还有他的艺术主张、他的更多情感的细微变化以及关于他的一切。
　　(本文作者为山东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专业研究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