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届“泰山杯” | 征文选登

逃荒

文/张桂林

近几年，阳春三月到秋天，父母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家农村度过。每逢过年，一家老少团聚，喜乐融融。置身于温馨祥和的节日气氛中，父亲常会生发出诸多感慨，免不了回忆起陈年往事。年幼时，逃荒去长春是他不可磨灭的记忆。

1943年鲁西持续干旱，春播无望、夏收前景惨淡，加之日伪顽匪骚扰祸乱，周遭数十里百姓出逃谋生，西去壶关、长治，南下梁山、鄄城，北闯关东。我家是抗属，备受汉奸的欺凌。祖父母只得带领一家七口投靠已在长春生活数年的大伯。6岁的父亲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。一家人看着祖辈居住的院落和院中的“九九”椿不忍离去。这棵椿树两丈多高，两个人才能搂过来，四面八方长出九枝，每个枝条又发出九根侧枝，整个树冠就像一把大伞，庇护着一代代人的生活。可天灾人祸，不得已背井离乡。一家人老幼相扶来到聊城北关，在店铺买块厚饼，与乡人合租辆马车到禹城，坐闷罐火车到达天津。天津站人山人海，挤成一团，不辨南北。站在高台上穿黑衣、戴黑帽的铁路警察横眉立目，用一根三尺长的竹坯子敲打问讯者的头脸，一言不发。父亲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时，感慨地说，汉奸警察如此虐待难民，真是可恨！

开往长春的闷罐火车十分拥挤，车里的小孩有的因为渴，哭声嘶哑；还有的因为饿，半死不活的昏睡。大人焦躁无奈。靠车门处有一口大大的空缸，到山海关才灌满水，大人小孩围上去，伸着头一阵猛喝。水面下降，没有杯碗，人们瞪眼无奈，小孩趴在缸沿上不下来。我五叔渴得翻白眼，奄奄一息。爷爷身高体壮，抢来一碗水，救活了五叔。

在日伪统治的长春郊区八里堡，一家9口人居住在不足50平方米的屋子里。孩子当中，二姑最大14岁，六叔最小1岁。大伯在一家木器厂做工，收入微薄。日子十分艰难。祖母感觉一家老小这样过日子，不是个久远的办法，心中苦闷，常常暗自流泪。这年秋天，一家人骨肉分离，洒泪而别，祖母带领我三姑、五叔、六叔返回家乡聊城。

抗战胜利后，国民党军占领长春两年多的时间里，大伯失业了。大伯靠一点积蓄和捡破烂攒下的钱，买了一盘旱磨，一头灰色的毛驴，又借钱从返乡的老乡手里买下临街的两间房屋，开了磨坊，勉强度日。

解放长春的战役即将打响，一些本地人到九台、伊通、长岭等解放区投亲，还有一些老乡返回山东老家。大伯家周围的邻居几乎都搬走了。1948年6份，解放军围困长春，国民党军屯粮、抢粮，城内出现了粮荒，印制精美的几百万、几千万满口袋的流通卷也买不了一个窝窝头。

我家的磨坊关了门，断了生路。父亲和大娘拿着布袋到八里堡东边的卡子附近去挖曲麻菜，一天两布袋，晾晒一部分，一部分焯水后，参点面攥成团子蒸熟蘸酱吃。家周围荒废的院落长满了野菜；院子里井水很旺，大伯种了些西葫芦、倭瓜、辣椒、豆角等蔬菜。初春按照每年的习惯，用六十多斤豆子、三十斤盐做 了一缸酱，这酱缸能装十多桶水。一家人靠着这些菜、酱熬过了一些日子。

8月份，菜吃光了，枕头里的黄豆皮子用碱水搓洗干净，拌上辣椒秧、瓜秧煮着吃，也吃光了。父亲说，现在回忆起来，那一股股脑油味还会在胃里翻腾出来，令人作呕。家里还有磨底下残余的粮渣，捋些稗草籽，掺和着煮熟，还能熬些时日。一伙国民党军又来搜查粮食，父亲和祖父急忙躺在炕上装病，把那点粮食的残渣藏在被子里，炕沿上放上尿罐子，爷俩胆战心惊。他们没有翻到东西，就走了。

一天，父亲去捋稗草籽，看到路边远处草丛中有几个水桶大小的破缸碴子，非常好奇，那里咋会有这东西呢。近前一看，原来是死人的胸腔骨架子。父亲吓得颤着腿回了家，连续几天晚上做噩梦。

国民党军飞机向城里军队空投大米和黄豆，一刮西南风，偶尔就会有降落伞飘到八里堡。偏僻的地方没有守军，百姓就会哄抢一空。一天，天气晴朗，父亲在家西边路上闲逛，忽然看见南方天空有个白色的亮点，缓慢向北飘来。一定是国民党军空投粮食。父亲估计大致的降落点，便往东走。前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也往东走，见他身体前倾，想加快脚步，可是却一头栽倒在地，过去一看，老人没了气息。那大白伞眼看就落到了我家东边十字路口了。白伞吊着三包沉重的粮食包，象一颗土豆秧下长着三个大土豆。父亲加快脚步，可一使劲脚就疼，停下一看，一小块木板上的一根钉子扎在脚心，父亲拔出来，只是疼，脚掌没一滴血。父亲不顾脚的的疼痛，走到粮包，拿出腰间別着的小刀，划开粮包，大米哗哗地往外淌。父亲脱下长裤，用稗草扎住裤腿，往里裤子里扒拉大米，大米真白啊，一尘不染。父亲把大米拖回家，喊着爷爷拿着布袋去抢米，已有十多个人围着粮包了。人越积越多，父亲和爷爷抢了一袋米拖回了家藏起来。后来，大伯在二道河子那边一家粉坊墙外坑里，挖回一些已枯干的废水沉淀成的粉疙瘩，这些粉疙瘩，软软的，竟然没有怪味。大伯说，这些食物够一家吃两个月的了。

解放军开卡子了。大伯和爷爷商定，爷爷和父亲（二姑已出嫁）带上衣物出城投奔解放区的亲友。中午，迁安路东头出城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，一眼望不到头。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，傍晚，终于出了卡子，来到了兴隆岭。路边一个个的棚子里，一口口锅盛着不稀不稠的米粥，管理人员担心难民喝多撑死，每人允许喝两碗。不远处当地的孩子唱着“解放区的天，明朗的天，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！”几十年后，父亲对我说，这首歌好像是唱给他的，听着亲切、温暖。爷爷和父亲领到了难民证，上面写着来自长春，去向九台县——伊通县，还注明性别年龄，起止年月。有了这张证，在东北解放区走到哪里，吃住到哪里，分文不收。父亲说，这难民证就是护身符、救命符啊。

10月，长春解放了，伊通县政府用一辆卡车把二十多个长春难民免费送回了长春城里，爷爷、父亲和大伯、大娘得以团聚，他们悲喜交集相拥而泣。

岁月悠悠，沧桑巨变。父亲经历逃荒长春，返祖籍聊城求学，济南章丘教书，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下放回乡，然后去吉林郑家屯谋生，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回原籍务农、当民办教师、恢复公办教师职务等人生历程，半生漂泊，历经坎坷。父亲退休后，卖掉了我们居住的院落，搬到城里居住。二十年前，父亲在奶奶生前居住的祖宅上建了三间临街房；八年前，在祖宅的后院又建三间正房。海晏河清，国泰民安。从春暖花开到秋果飘香，父亲和母亲生活在乡间，十分惬意，他们安享闲适、恬静的晚年时光。

张桂林，东昌府人，聊城市首批签约作家。中国诗歌学会会员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。曾任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、聊城市诗歌学会副会长、聊城市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主任。有诗歌、散文在《诗刊》《星星》诗刊、《绿风》《山东文学》《时代文学》《天津文学》《西北军事文学《羊城晚报》《齐鲁晚报》发表。作品获《山东文学》《齐鲁晚报》、网易主办的“中国首届网络文学大奖赛”诗歌奖，首届吴伯萧散文奖，第一届青未了散文奖，第十届万松浦文学新人奖提名奖。出版诗集《走在水城》《张桂林近作选》，散文集《慢煮时光》等，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。

入选证书 

首届“泰山杯”山东老年文学作品主题征文大赛启事

为响应民政部、全国老龄办、中国老龄协会新时代“银龄行动”，充分发挥文艺作品“举精神之旗、树时代之魂”的作用，推动文化养老，营造全社会敬老孝老助老的氛围，丰富广大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，抒发他们对祖国、人民及美好生活的礼赞，对人生经历的回忆和记录，展现新时代老年人的精神风貌，山东省散文学会、《当代散文》编辑部、《诗词家》杂志决定联合开展首届“泰山杯”山东老年文学创作征集大赛，面向全省老年朋友征集文学作品。

一、活动主题

围绕个人经历、家庭变迁、时代感悟、情感世界、自然人文等方面展开创作，展现老年人丰富的内心世界、深厚的生活积淀以及对人生独特的理解与思考，弘扬积极向上的老年生活态度和社会正能量。

二、内容要求

所有征集作品要坚持正确政治导向，弘扬新时代主旋律，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；生动形象，富有思想内涵和艺术感染力。以文艺作品的方式，记录新时代，书写新时代，讴歌国家兴盛、人民幸福的伟大历程；歌颂社会主义事业在政治建设、经济建设、文化建设、社会建设、生态文明建设等方面取得的伟大成就，绘就中国式现代化宏伟蓝图。

三、作品种类

征集作品种类仅限散文随笔、回忆录、诗歌（古体诗词、新诗）、楹联等。古体诗词要符合其格律要求；新诗每首30行以内，散文限2500字以内，诗词、楹联5首（副）内，每人最多报送2篇作品。

作者报送作品需为原创，具有独立的著作权，严禁抄袭或冒用他人作品，一经发现取消评审资格；凡涉及作品法律责任由作者自负，主办方不承担任何责任。所有征集作品的版权和使用权归组织单位所有，凡参加活动征集的作者视为已确认并遵守本征集活动的各项规定。

四、征集对象

全省广大老年朋友。

五、组织单位

主办单位：

山东省散文学会

《当代散文》编辑部

诗词家杂志

承办单位：

山东省散文学会融媒体中心

济南海东文化发展有限公司

协办单位：

大众新媒体大平台“二安故里”大众号

当代散文网

六、投稿方式

投稿自发布之日起截止到2025年3月31日。作品一律以电子文本形式投稿，不接受纸质稿件。

文稿请注明体裁和自己所居住市、县（市、区）街道门牌号（镇、乡、村、社）和联系电话。欢迎各地作协、老年大学、老年文艺团体、县（区）组织集体报送，将对组织工作突出的单位颁发“组织奖”。

七、发表与宣传

投稿视为同意在大众平台“二安故里”号、当代散文网等刊登宣传，一经刊发赠送电子版入选证书。

八、相关安排

为增进广大老年文学创作者之间的联系，投稿后请添加组委会联系人微信。收到投稿后组委会将建立作者微信群，方便交流信息、指导创作、发布通知，期间拟安排公益讲座、创作交流等活动，根据本人意愿，推荐加入省散文学会、中国诗词创作院等团体。支持优秀作者出版个人专集，拍摄专题宣传片等。

九、表彰奖励

活动结束后，由主办方聘请专家组成本次活动评委会，将评出各类作品的一、二、三等奖和优秀奖，颁发荣誉证书。对成绩突出的还将授予相关荣誉。视情况编印作品集，举行颁奖交流活动。

投稿邮箱：sdsswxhzg@163.com

通联地址：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舜华南路2050号高新文化中心七层山东省散文学会。

联系人：李健

电话：13969165526（同微信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