融入万物,烛照文学富矿——青岛作家周蓬桦新作《乌乡薄暮》面世
体娱场 | 2025-05-10 15:39:12 原创
孟秀丽来源:半岛都市报·半岛新闻客户端
青岛作家周蓬桦的新作《乌乡薄暮》2025年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,这是周蓬桦近十年来专注于自然写作实践的一次集中梳理,也是其身赴东北森林和草原牧场进行深度考察的感受记录。书中,周蓬桦以诗人的目光和诗性语言多角度解读世界,向读者传达温暖、恒久与美善能量,在内心的偏远野地开出一簇瘦弱的理想主义小花。日前,接受半岛全媒体记者专访时,周蓬桦表示,东北山林文化是一个文学的富矿,“乌乡”系列是他从东北大地上采撷的浆果,“在我看来,飞速流逝的时光貌似带走了一切,其实不过是暂时性遮蔽,文学会在深夜的某一盏灯光下对之进行审视,还原我们曾经经历的全部过往。”
东北考察,发现文学的富矿
记者:您的“乌乡”系列散文之一《霜降夜》,出现在去年高考全国甲卷语文试卷中。近期,《乌乡薄暮》出版。请问《乌乡薄暮》的创作缘由或契机是怎样的?
周蓬桦:写《乌乡薄暮》的最早动机,源于十多年前的东北行旅——2012年对我的写作而言尤其重要,在时间的刻度上是一道分水岭。那一年,父亲在春节前突然离世,让我陷入持久的情绪低迷状态。伤怀之余,我反思和告别了许多东西,似乎是经历了一次中年的成长与蜕变,自此以后,一个人才真正长大且成熟了,精神里增添了深刻的东西。由于祖上曾经随山东闯关东的大军到东北谋生,在那里繁衍生息,整个家族便与东北大地有了无法割舍的渊源和联系。东北是父亲的出生地,他在那里度过童年和青少年时代,他去世后,我产生了去东北考察的想法。至今记得,身赴东北的时间是2012年夏天,山东已经进入炎热季节,东北的风却依然凉爽,飞机落地长春龙嘉机场,第二天便与当地文友驾车去了长白山,那是一次愉快的旅行,仿佛带着上苍冥冥中的暗示,自此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深度考察和历史挖掘——身赴东北的初衷,是从家族寻根出发,但在过程中我逐渐对东北山林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,觉得那里是一个文学的富矿!但在当时,各种现场感受蜂拥而至,需要发酵梳理,我只是做了大量采风笔记,真正动笔写作却是在十年之后。
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,《霜降夜》被用于2024年全国高考试卷,并占据了16分的份额,它因此受到全国各地读者尤其莘莘学子的关注。借此机会,要感谢那些保持思考、关注文学的专家、评论家和广大读者。作品被高考选中,很自然地带来一些效应,比如去年开始我的十多篇散文被用于各地期末或中考试卷,被许多中小学校用于阅读练习,这自然是好事情,也令人欣慰。对我而言,这篇散文是从东北大地上采撷的一粒浆果,它带有原生态的色泽,汁液饱满浓郁,且微含酸甜。
记者:您将此次书写地定为“乌乡”,又以“薄暮”为题,有怎样的意象或隐喻?
周蓬桦:我写的“乌乡”本意是“吾乡”,即我乡,不是那个江南古镇,而是泛指东北森林和草原地区的村庄和屯子。“薄暮”二字与荒野林间渐渐消失的事物情景契合,它是一种忧患意识的隐喻,也是一个提示,对当下人类的生存背景层面的提示。在我看来,飞速流逝的时光貌似带走了一切,其实不过是暂时性遮蔽,文学会在深夜的某一盏灯光下对之进行审视,还原我们曾经经历的全部过往。
这本书是我十多年田野考察的体验和见闻。东北大地的村庄,和我的故乡鲁西平原上的村庄有很大不同,平原上一马平川,所有村落裸露在外,村庄上空树影朦胧,几只鸟窝点缀,村外是小河、田野,一览无余。而东北的村庄则是在山脚下,森林中,如果不是远远飘动的炊烟,你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几户人家。在十年间,我和东北的几个文友一起,自驾穿越白山黑水、茫茫林海,走遍了东北地区和呼伦贝尔、乌拉盖草原的各个角落,深入到农户家里,与屯子里的老猎人、萨满、老匠人交上朋友,拉呱唠嗑,随手记录,于是有了十年后这部《乌乡薄暮》。
潜心打磨“虚无的实境”
记者:您曾说“乌乡是一个虚无的实境”,您如何看待、处理散文中的虚构与真实?请就《乌乡薄暮》谈谈您的创作体会。
周蓬桦:在十多年的森林和草原的旅途中,我边走边看,随手记录感受、见闻,并反观历史得出结论,那些荒野故事有细节和质感,是小说家虚构不出来的。这样的笔记通常记在本子上,有时因为开车不便记录,就用手机语音保存;一些特别的场景随手拍照,能提示记忆。另外,还会在现场采集一些实物标本,如石头、树皮、松枝、桦树茸之类,这些一手资料相当重要,结束考察后,我会带回书房逐一进行研究,获取写作灵感,从中寻找观察事物的新角度。
说“乌乡是一个虚无的实景”,主要指我笔下所要表达的观察与感受来自整个东北大地,是许多原有经验的调动,而非狭义具体的牧场或村屯——如果仅仅书写具体的地理,连数据和人物都实名实有,那是人物通讯的写法,是表象化或平面化的传达,这不是散文要做的工作——散文所要呈现的是写作者对世界的敏锐直觉,是视角与语言的独特性,以及对经验的综合判断与组合,追求耐品的味道和气息,尽可能经得起时间的打磨考量。这样的写作,往往不具有明显的“实用性”,但多少年过后,它仍然有可能被读者保存下来,仍然有它的能量。
写出自然界以及生灵的现状与处境,把人与自然的关系重新连接起来,发现人与自然万物之间的和谐、矛盾与纠缠,唤醒人们对天地万物的共情之心,这是自然写作的价值所在。在我看来,只有置身荒野时,内心才会生发省察,生发忏悔意识与感恩意识,与旧的自我告别。也就是说,书写自然并非肤浅的自然景观照录,即便描述一朵花一株草,一只小松鼠每天在洞穴里的活动轨迹,也有深刻的用意,是让人有所警示、重新审视自身的行为,唤醒沉睡的悲悯:不能再无休止地破坏下去,这大地上的一草一木都与具体的个人息息相关——生物的多样性是维系整合生态平衡的保障,如果地球丧失了生物的多样性,人类生存也必然岌岌可危。
记者:采浆果的人、第一滴水、劈柴的声音、东菜屯的规矩……《乌乡薄暮》中,您以独特的视野、审美的笔触描摹万物生灵的表情与风情,写出了“景色中的灵魂,风景中生命的呼吸”。您是如何捕捉“乌乡”的?有哪些技巧可以与读者分享?
周蓬桦:三年新冠疫情期间,外出远行变得困难,我索性躲在青岛西海岸的书斋里,不停地回放和反刍这十多年的田野考察经历,一些场景和画面愈发生动,于是动手写作《乌乡薄暮》,整个过程都极其美好,仿佛把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。也许是年龄原因,较之以往的作品,这本书相对要成熟许多,想给读者提供更多信息量——关于物质,关于精神,关于当下的生存环境,关于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。尽管我知道,文字的力量很有限,能做到的只是把一些想法分享给契合的读者。
一个写作者,务必与万物产生共情。学会换一个视角观察事物,梳理出新鲜经验,认识到人与物、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,进而达成和解,这其实正是一种可操作的共情。比如《门廊物语》,就是开头写新疆的门廊和东北山里的门廊差异。还有森林和草原上的那些生灵,我有时想想它们的生存现状忍不住会落泪,比如大雁折断了翅膀,梅花鹿断了腿,一只鹰隼的利爪被铁夹子夹断,一只小狍子被人吃掉,等等。
行走与见识是散文写作者的必修课,不能有丝毫松懈和大意。每个人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极其珍贵,不容浪费。大自然的力量,怎么能够去战胜?只能用心呵护,或进行局部微整。去年,我去青海冷湖采风,那里没有一棵树,荒凉的火星地貌,寸草不生,如今成了科幻小说背景基地,网红打卡地。当地人形容:天上无飞鸟,地上不长草,风吹石头跑,氧气吃不饱。生活在那里人们需要勇气,值得尊敬,因地理环境产生的故事会格外多。
(半岛全媒体记者 孟秀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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