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那片高粱地

齐迹人文 |  2024-08-28 00:14:32 原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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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段到胶东旅游归来,看到一处高粱地,两三米高的高粱正晒红米,火红一片,非常美观。碧空寥廓,朗润而宁静。看关河千里,远山斜阳。想起古人的诗:“百里西风禾黍香,鸣泉落窦谷登场。老牛粗了耕耘债,啮草坡头卧夕阳。”疏林烟霞与其融为一体,多像一幅唯美的水墨画。

小时候,初秋时节,每当乍雨初晴,小伙伴们登上村后的金山,在浓郁的黄荆花和星星点点的山韭花之间徜徉,凭高远眺,山下一片片高粱地,在夕阳晚霞中,像举起的千万支火把,烧红了半边天。

高粱,使我想起了童年时代,跟着母亲打乌米的情景。那是上世纪50年代,我也就六七岁的光景吧,时值伏天,天高云淡,艳阳高照,原野上到处都是青纱帐。高粱也抽穗打苞了,这正是打乌米的好时机。

乌米不是米,是刚秀穗的高粱籽粒感染了黑穗病以后,形成的真菌穗苞,是农村人的一道美味。扒开软嫩的苞皮,一个个白白胖胖,火腿肠粗细。用葱花炝一下锅,炒出来有浓浓的香味,氤氲着高粱的原始气息。那种特殊的醇香味道至今仍留在我的记忆里。

打乌米时,一进入高粱地,热气蒸腾,大汗淋漓。母亲和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女人分散开,顺着一行行的高粱垄徐徐前进,一会儿将一棵高粱秸慢慢弯过来,轻轻地捏一下高粱穗苞,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,一个乌米被掰下来,递给我,放到荆条编的篮子里。小半天时间,就能掰一篮子。

打乌米靠的主要是眼力。乌米长在高粱秸的顶尖上,与要抽穗的高粱苞儿差不多的样子,高粱苞儿中间有点鼓,而乌米上下比较顺溜。用手轻轻一捏,感觉大不一样:高粱苞儿柔软,似乎还能摸到里边细小的高粱粒儿,乌米是硬板板的。

上世纪50年代初,农村沿袭着几千年来的农耕生活方式。山东乃至整个北方地区,还是以高粱谷子为大田主要农作物。高粱是主粮,与老百姓有着很深的情缘。

高粱具有抗旱、耐涝、耐盐碱、耐瘠薄、耐高温等优点,产量稳定。我们山区农民,用高粱米推煎饼,做窝头。高粱除了食用,还能用来造酒或者做精饲料。高粱秆可以打成箔,用于建房,也可以做宅院的篱笆,还能编席、编盛粮食的摺子,高粱叶是饲养家畜家禽的好饲料。

“清明蜀黍谷雨谷”,这是农民常说的谚语。每年清明后开始播种高粱。“五一”节后,幼苗在春风中摇曳舞蹈,开始间苗、培土。几场雨下过,高粱迅速拔高到两米多,把一个个村庄淹没在青纱帐中。放眼望去,满坡葱绿,一阵清风吹过,便听到沙沙声响。一株株高粱像妙龄少女,美丽中略带羞涩。微风过处,舒袖洒脱,舞姿翩翩。高粱地一片接着一片,这村看不见那村。

老人们说的耪三垄子,主要就是指锄高粱,到成熟前要用大锄锄三遍。暑热天气,农民却要大锄锄高粱,在茂密的高粱地里举着好几斤重的大锄锄地,既为灭荒,也为松土。人们光着脊梁,汗水流尽,黑红色的脊梁上湿漉漉、油光光。高粱叶像刀子一样划着皮肤,一道道露着血丝的口子,渍上汗水,使人疼痛难忍。这个活儿的苦累我有深切体会。那是初中一个暑假,十五六岁的我干过一次,一生不忘。

有时候,小伙伴们跑到高粱地里去寻乐。高粱地里有癞蛤蟆、蚂蚱、蝈蝈,还会碰到野兔、小鸟、刺猬等。被打了乌米的高粱秸,成了甜棒,小伙伴们有的折上一抱,拿回家后与兄弟姐妹分享。还有时候碰上更好的事:摘两个“屎瓜子”,多是生甜瓜,也有半生半熟的。明知道是“屎瓜子”,可还是掰成多份,每人一点,大家高兴地分享这一难得的盛宴。还有一次,我们找了一个小西瓜,摔开后,半红半白的瓜瓤,吃得比家里的好瓜还要过瘾。闲暇逮上几只蝈蝈,放到家里的丝瓜架上,每天听着蝈蝈叫声醒来,也是一件美事。

人们说秋天是诗的季节:“火云犹未敛奇峰,欹枕初惊一叶风。几处园林萧瑟里,谁家砧杵寂寥中。”秋天的风,熏香四溢。抬头望着天空,雨后初晴,云峰镶着白边,衬托了天蓝色的晶莹。半红的枣子在屋角、墙头边的老树上累累垂垂。蜻蜓在小巷、村头飞舞。小山村显得那么娴静。

今年,大热天气特别长。已经过了处暑,出了末伏,依然酷热难当。“风蒲猎猎小池塘,过雨荷花满院香。沈李浮瓜冰雪凉。竹方床,针线慵拈午梦长。”乍雨晚晴,夕阳余晖透小窗,村后的金山紫云缭绕,意境盎然。

正是收获早秋作物的时候了。

□ 仇绪芳 

责任编辑:石晶